补鞋匠已经越来越稀缺。

每次看到街头乞丐风的破洞装，就在心里呼唤补衣工修鞋匠：“给他们补补吧。”

直到自己从益华百货一家品牌时装店里买来的两条休闲裤里的一条，穿了几次就无缘无故裤脚脱边，将裤子随车带着，习惯性环顾街巷之间，搜寻补衣工修鞋匠，才发现他们人间蒸发一般。

怀念起多年前，在家附近的库充市场边，一溜补鞋匠一字排开。鞋破了，买菜的间隙，当街面对补鞋匠坐下来，将破鞋脱下来，等补鞋匠一番捶打，摇动补鞋机，破鞋就修破如新了。末了，补鞋匠还会问，要不要擦擦鞋？我常常笑笑拒绝。

闲着跟补鞋匠攀谈，知道他们多是浙江人，以温州人居多，到了一地，在市场前路段抱团摆摊，成行成市，相互之间并不竞价，全部一口价。

后来浙江温州人发迹了，大约看不上修鞋匠的小营生，从各地街头巷尾消失了，许多临街的缝补店也悄然退场，留给人们一个无处缝补的尴尬。

转念一想，也不能都怪浙江温州人。从什么时候开始，有很长一段时间，身上的衣服鞋子总也穿不破，真到了穿破的那一天，觉得找人缝补是一种奢侈，因为补衣工修鞋匠极度稀缺。

印象最深的是，城里的富泓商场当初开卖服装时，跟着老板到一家店里买了灰色圆领衫，软绵绵如丝绸，穿上去有被衣服抚摸的舒适感，便拿来当睡衣，天长日久穿出感情来了。多年后，这件圆领衫边沿脱线了，想照样买件新的，但富泓商场已经不卖服装了，闲置了很长时间。想请“家长”（家中悍妻，以“家长”称之）缝补一下继续穿，“家长”却自作主张将它扔掉了。

从那个时候开始，就隐隐觉得，补衣工修鞋匠是一个式微的职业，都怪面料厂让面料越来越结实，换来了衣服鞋袜几年穿不破的尴尬。

也许，正因为衣服鞋袜多年穿不烂，让补衣工修鞋匠淡出人们生活圈，留下一个时代的遗忘与感怀。

然而，随着破洞风乞丐风兴起，身上的衣服鞋袜似乎不那么结实了：试过一双新鞋第一天穿就鞋底脱胶；休闲裤穿不多久，口袋就被手机蹭破了洞；直到这次新裤子裤脚脱边无处缝补。

心里对身边人的破洞装起了怀疑，觉得有的人服装鞋袜穿破了，找不到补衣工修鞋匠，又舍不得扔掉，干脆将错就错，把破衣烂衫当破洞装穿，掩盖破败的真相。

于是，更不能理解那条穿了几次就裤脚脱边的品牌裤，想过找回店里要求修补，终究觉得现在找人理论是一件令自己生厌的事情；也想过找朋友圈贤妻良母缝补，又觉得有些暧昧，自己先羞了自己一回。

重新怀念起家里那台旧缝纫机，曾是许多家庭慈母的标配，后来被“家长”送人了，那哒哒哒的温情也流失他家。如果那台缝纫机还在，自己可以背着“家长”，摸索着自缝自补，弥补补衣工修鞋匠消失的遗憾。

2020-12-03